章子怡 钢铁或者花瓣

哲人说,世间万物都是虚空,只有爱,恨和死亡方是永恒。表演大师说,只有最好的表演和最烂的表演才是永恒,因为后人会反复评说,乐此不疲。历史只记得伟大的君主和暴君;就像我们的媒体和观众,只对圣人和罪犯有兴趣。章子怡的幸运在于,无论你喜欢她或者厌恶她,你都无法回避这个名字,在我们这个时代,在我们的中国;而她的不幸在于,对她的指摘和批评如此多,多到淹没了电影和她的形象,人们关注她的一切,除了关心她。幸与不幸,都是自己的选择。二十五岁的章子怡,经历过最无耻的阿谀和最无耻的漫骂,越发平静,她说:“我学会不辩解,不埋怨,不解释。对爱我的人们来说,我不需要解释。对恨我的人来说,解释没有用。无论何时,有人记得我,已经是对我的肯定,这证明了我的存在足够强烈。对我来说,那些嫉妒我的人是以另一种方式表达对我的欣赏和崇拜。”

在当下的中国,章子怡是最为年轻,最有影响力的电影女演员,在西方,她则是最有说服力和表现力的中国面孔。当然,她自己承认,她绝非中国最美丽的女人,也不敢说是当下最有表演才华的演员。对于她的成功,人们放纵着种种有源或者无源的猜测和想象。刚出道的时候,她只有19岁,那时候,人们叫她“小巩俐。”因为同一个著名的导演成就了她们的光彩,也因为她们面孔似乎有那么几分神似。但是,这几年,随着章子怡的成熟和磨砺,再也没有人这么称呼她了。她就是章子怡,不是谁或者谁的替身。也不是谁或者谁的影子。也就是最近,她才第一回提到了巩俐,这是一个不能回避的名字,巩俐是一个丰碑,是第一个真正凭借个人魅力和电影成就被西方承认的中国女人。章子怡非常谦虚:“把她和我相比,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我完全没有她那么出色,那么美丽。”仔细比较她们俩,巩俐的美是女人的,完全成熟而母性,艳实朴拙,而章子怡的美是少女的,清灵秀润,又罕见的携带着一股刚烈之气,冰肌玉骨,铿锵有力。

初见章子怡,是在《我的父亲母亲》。那是一副怀旧的中国山水画,在其中,有导演深深沉迷的乡村,以及一代人心目中无法忘怀的情结,一种这个消费时代所不能容下的清纯和痴情。章子怡,是那部电影里跳跃的甜美焦点。一扫都市女孩的精致刻意,浑然天成,天真如赤金璞玉。她飞跑过田野的时候,也跑过了整整一代人的梦想,她回头一笑的时刻,是中国电影史最珍贵的时刻,因为电影里的爱情,非关革命和社稷,只有奉献和纯真。“现在到永远,张导演都是我最感激的人。不是客套或者吹捧,只是我觉得,他能完全把握住每一个演员的精神内在中最本质最可贵的原始的东西,然后再把它在电影中完美的表达出来。有人说,最好的爱情,是觉得在对方身边的自己,是最好的理想自我。我觉得,在张导演的电影里,演员能充分发挥和陶醉,觉得电影中的角色,才是最真实的自我。这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章子怡非常诚恳,“他发现了我,一个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真正的我,我这才发觉,我对演戏是这么的痴迷,对电影,是这么的热爱。”

之前,她只是一个19岁的女孩,自幼身子羸弱,学习了六年的舞蹈,却在18岁考进中央戏剧学院。头一年的生活,每天的小品段子,辛苦极了,难为得她每回看到学校的招牌都想哭。一直在犹豫,是不是选错了路。“我不是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生活就是要不停的转变。我不觉得我聪明,我只觉得我勇敢。我有对生活不满意,随时转身就走的勇气。同样,只要我认定了,那么什么也改变不了我。”性格决定命运,决断,和勇敢,成就了章子怡。

当然,她放弃了的舞蹈,也在某种程度上造就了她:她的身子非常纤细挺拔,动作优雅而灵活,兵器舞在她手里,也有了节奏和韵律,而当她安静微笑的时候,头颅也总是昂得高高的,是多年舞蹈的习惯,像天鹅戴着花冠。很多著名的女演员都有舞蹈的功底,比如奥黛丽 赫本和佩内洛普 克鲁兹。“我喜欢跳舞,从小就喜欢。我为跳舞吃过很多苦,到现在,脚指甲还是变形,那是踩脚尖立起来练的。我觉得跳舞从意志和身体上,都给了我很大的磨练,后来,再多的苦,我都能熬下来。但是,我也明白,跳舞是没有出路的。我不想练了一辈子的舞,只能站在别人身后做点缀。我不要分享别人的光环,不想做节目名单上留不下名字的人。”章子怡是骄傲的,骄傲在于,她不允许自己去浪费时间委屈人后,电影里哪怕是个小角色,她也要完全属于自己的两分钟。

“拍电影有时是非常辛苦的。比如吊钢丝,什么感觉?两腿发麻,两眼发鼓,觉得眼珠子就要往下掉了,脑子往外涨。有时一吊就是五十分钟。”章子怡说得轻描淡写。观众看得轻描淡写。在《卧虎藏龙》里,我们只看到竹林上方四两拨千斤的打斗,轻灵风雅,点到为止。那是一个中年男子,心如止水时分,遇见了一个热烈鲜活的年轻女人。没有人能否认,章子怡在电影里的表现是极为出色,也是不能替代的。在中国,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宝相庄严,有兵气,却又极其野性。玉娇龙,是大雨落幽燕,飞鹰缠巨蟒。青春逼面而来,是夺人,也慑人的。而那分决绝和艳魅,都焚成亮烈,是宁肯玉碎,也不泥沙俱下的刚强和高贵。而在章子怡身上,我们也能看到这种饱满的生命张力,强烈的精神能量。“我小时候就不喜欢灰姑娘啊,白雪公主的童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童话的女孩子,都要等王子来救她?我决心自己救自己。我同样不喜欢那些苦大仇深的妇女形象,我觉得完全可以自己该出手就出手的。我从来不认为,是自己的,就该是自己的,只要静静等待就好。但是对爱情,我却不喜欢豪取强夺,我不主动。”就像玉娇龙,爱过之后转身就走,待人来追,千里来求。因为,她知道,在爱情中,被追求的那一方,事实上掌握了更大的主动。

“我妈妈是老师,小时候听她说多了,也觉得,女孩子谈了恋爱就会变笨。”章子怡笑了,像个小女孩那样的笑。这种笑,使我们很难联想到那些不堪的传闻,她利用一个又一个男子,从来不犹豫,也不吝啬自己。“关于我的那些绯闻,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剩下的,我则希望它们是假的。”不能承认的,和不够真实的爱情,没有被谈论和被记住的价值。“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下一部电影,永远是下一部电影。爱情,永远都不是我生命的全部。十个白马王子也没有一部好电影重要。”很多次,她被问,她与一个普通二十五岁的女孩有什么不同,她总是淡淡说,经历,我比她们阅历多一些。事实上,本质和努力,比才华和机遇更重要。不是每一个这个年龄的女孩,都能这么坚决的认定事业,放弃爱情,忍受寂寞和劳累。

从张艺谋到李安,从徐克到王家卫,从娄烨到成龙。章子怡合作的都是中国最顶级的导演,参与的都是万众瞩目的大制作。“我想我是非常非常幸运的。以前,被别人说成幸运女孩,我就努力和别人辩解:我其实是非常非常努力的,为什么你们没看见?后来我就看淡了,其实,没有一个导演是因为那些访谈来给我角色。他们看见的是银幕上的我。后来,我习惯了这么和别人说:我真是幸运。为什么不这么说呢?这样就结束了后面很多无谓的追问,也满足了人们的好奇。”

每个导演看中章子怡的特点都不同,张艺谋发掘了她的天真,李安看中她的亮烈,徐克觉得她的娇小和强大非常有趣,娄烨觉出她的婉约,成龙则看到这张中国面孔有光明前途。“最有意思的是《尖锋时刻2》的导演莱德 拉特纳,我领着他参观天安门,说得兴起,就忍不住亮了身手,漂亮得踢了一腿,他当下就拍着巴掌说那个角色非我莫属!”章子怡说话快,爽朗,时常自己被自己逗笑,像个初涉世的年轻人有太多想法要一口气说完似的,叫别人不忍心打断她。

打进了好莱坞,章子怡是目前中国,少数的能够真正活跃在国际的女明星,她是日本评出的“亚洲第一美少女”,是《时尚》眼中“全球最美丽的五十个女人”之一。她前不久一袭淡蓝雪纺晚礼服参加了摩纳哥的玫瑰晚会,艳惊四座,并且与阿尔伯特王子一起曼舞,像一个遥远中国的神秘公主。今年,她应邀参加了意大利著名品牌ARMANI的时装发布会,站在阿玛尼身边,丝发漆黑,笑容甜美,一身丝绸黑色晚礼服,简单而高贵。她也应邀参加著名品牌SALVATORE FERRAGAMO的发布会,这个古老牌子的鞋,曾经为好莱坞黄金时代的女明星们钟爱,他们精心留下了章子怡的鞋模,为她手工制造属于她的水晶鞋。而在她出席56届戛纳颁奖晚会的时候,法国顶级珠宝VAN CLEEF ARPEL更是自愿为她提供珠宝,务必使她雪白的脖颈在那个难忘的晚上,更加闪闪发亮。在奥斯卡颁奖晚会上,章子怡一袭银灰色旗袍礼服,同色披肩,更是衬得她好似银光粼粼的美人鱼。

“我穿衣服的眼光一直不大好,以前是没机会试,现在是怕麻烦。我就是那种到了意大利不逛名牌店,反而对路边小店铺很有兴趣的人。对我来说,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时尚明星,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电影演员。对我来说,电影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为了配合电影的宣传,或者维护我的形象。刚开始出道,参加各种场合的晚会,曾经被香港媒体讥讽过不会穿衣裳,也挺不开心的。后来我看开了,紧追时尚不是我的风格,我宁可选择适合自己的。我要不是拍戏,从来不穿高跟鞋,出门也不爱化妆。现在在重大场合,一般都会选旗袍,我觉得既正式,又好看。”

在她还没出名之前,章子怡就敢穿几万块的上衣,搭配几十块的裤子,这种随心所欲,一直没有改变。饿了,她时常坐下来吃三五块钱一碗的馄饨,一边辣得呲溜呲溜,一边说过瘾。她没有车,出门老是打的,还爱和司机捞磕。“司机老是说:啊,你不可能是章子怡……你怎么能没车?一定是家里三辆车都坏了才打车的!”她眼睛里有调皮,“我喜欢和普通人说话,何况,我也没觉得我有什么不普通的。他们平平凡凡的生活,本本分分的爱恨。我很希望这些人喜欢我,喜欢我的电影。”

章子怡并不喜欢缅怀,也不依恋。她不喜欢憧憬,也不设想。她说,如果用三种元素来描述她,应该是钢铁,花瓣和水。而时常,我们只看见钢铁般的意志,而没窥见其他。“其实,我是一个非常柔软的人。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动不动就哭鼻子。每一回电影拍完关机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大哭一场,在几个月里习惯依赖的人们,像个大家庭似的,却要散场了……《卧虎藏龙》结束的时候,李安给了我一个拥抱,就好象他给杨紫琼的一样,那是他对我的肯定。我当时就哭了,哭得不能停。《紫蝴蝶》最后一场戏拍了三十个小时,我只想拍完就走,就是不想自己伤感,想不到结束时,娄烨拉过我来说:子怡,干得好!那个时刻,我的泪水又啪嗒啪嗒掉下来了。但是好在,每一回电影的结束,不代表缘分的结束,只要我们都在继续拍电影,都没停下脚步,那么大家迟早还是会再度相遇。”

下一部电影,是张艺谋的《十面埋伏》。在之前的几部电影里,章子怡很少挑大梁,很多时候只是一个小角色,有的时候还脏兮兮凶巴巴的。这是其他女演员绝对不肯做的,这是自毁形象。但章子怡却并不在意。“配角也是角,这是老师们经常说的。只是好角色,没有小角色。拍《英雄》的时候,我抱着实习生的态度来演戏,对我来说,能看见梁朝伟和张曼玉拼演技,已经很兴奋了!”章子怡自己并没觉得自己是明星,她时常因为喜欢的明星出现而开心。“最高兴是能参加张国荣的演唱会,我尽情的尖叫,最难过,也是因为他。我小时侯,第一回听他的歌就爱他上的声音,觉得能贴到我心灵深处,最温柔,最寂寞的地方……”她的声音低下去,低下去。

《十面埋伏》的海报已经公布,金城武拉着章子怡的手。两人夺路而走,却有缠绵的牵扯。“和《英雄》不一样,《英雄》是讲天下,《十面埋伏》是讲爱情。拍片是在乌克兰。乌克兰的风光和内地非常不同,电影也会呈现出非常特别的风貌。我们去的时候是深秋,漫山遍野的黄色野花……”她沉浸在黄色野花中,却忘记了在乌克兰一场武打戏,盾牌挥到了她的脸上,血流如注。
而下一部戏,则是日本著名导演铃木清顺合作的歌舞片。“我看过他的名作《阳炎座》!里面有一个镜头很吸引我,在一个破烂的阶梯上,一个穿白色和服捧着兰花的女子……我真希望他能再引发出一个截然不同的我,以不一样的姿态,站在银幕上。”
二十五岁的章子怡,生日给自己的礼物,就是办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网站。她一有空就往上面贴日记,写些随笔。“我知道自己写得不好,演员中间有不少文笔不错的,我很羡慕。但是我觉得,写作是每个人的生活需要。我对自己目前这个状态不够满意,因为我离你们太远了,我不接电视剧,你们总是在零星新闻上看到我:出席这个,出席那个,高不可攀……那不是真正的章子怡。我希望大家通过我的网站,接近我,也让我,真的接近你们,那些在黑暗里望着电影银幕的观众们。我的存在是为了你们。”

日记确实很平实,她细数一些日常点滴,这些,和我们设想的奢靡明星生活很不同。她在日记里说:“飞机上的生活,是我非正常生活方式中,最普通不过的片断。最长一次有过21个小时的飞行记录,在空中穿越地域间的种种屏障,跨过山峦、海洋甚至北极,就连时间也在飞行中被不断越过!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不同城市间流浪的人,在每个城市都不会逗留太久,但是每一次都需要很快地适应不同的环境。对,是适应,工作、家人、朋友、单位、媒体、交通、天气、领导、食物、噪音……每一样不都是需要适应才可以面对的吗?我想我是一个适应力非常强的人,那么,你呢?”

其实,我们不需多加猜测章子怡。她只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为成功而自豪,为诋毁而低落,因疲惫而抱怨,因希望而振作。像每一个有远大前程的年轻人一样,满怀野心目光坚强,像每一个初入社会的孩子一样,发觉这个成人的世界和自己想象得不一样。然后,她也会长大,她不要做流星,也不指望生活一直像蜜糖。总有一天,人们将承认,她的勇敢不亚于美丽,她的才情不亚于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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